第三章

    许思宁思考了下这个人是什么性格,发觉应当也是同她这个便宜爹一样让人看不透的角色吧。

    “你确定做他的同款不会出事吧?”

    “宿主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

    “阿系,我要看齐王殿下近日最爱的花瓶。”

    “收到,请稍等。”

    她承认看见齐王殿下近日最爱的花瓶的时候是有些吃惊。

    因为这形状居然和她爹的存货一模一样!只是图案上稍有不同。

    本来想着这丑东西谁会喜欢,如今看来真的有人喜欢。还是被世人称为有品位的齐王殿下。

    爹,我再也不骂你了。

    你这是吃了没系统的亏啊。

    许思宁拿过纸笔,想着一会儿出现了就画下来,可是她低估了毛笔画画多费劲。平日都是用笔或者数位板,第一次用毛笔。

    “你慢点儿..”

    许思宁看着眼前的蓝屏,上边正事无巨细的解释着这个花瓶。

    形状造型虽然一样,但是图案却是全然不同。

    寻常花瓶都是一个肚子,上边或直筒或粗开口细开口,再绘制图案,或大气或秀气。

    可她手中这一批的花瓶上下一般粗,有两个肚子,上大下小,让人怀疑是否能站稳。

    齐王殿下手中的那个花瓶细致的将下边小的凸出绘制成大树的根基,而上边稍大些的凸出则绘制了一树梨花。

    倒真是出自能人巧匠之手啊。

    改色需要先打磨,再重新上色绘画。这种程度的画对她来说到没有多难,重要的是数量太多。

    三十天内要完成两百个花瓶的制作,一个人时间根本不够。

    需要人工,需要画师,更需要的是金钱。

    许思宁回到家中,既然是富家千金,想必怎么也有值钱首饰吧。

    翻箱倒柜,将所有的首饰都找出来,又将头上手上的首饰摘下,准备去当铺当掉。

    门外有人敲门,“宁儿,是娘。”

    唐诗茹端着盒子走进来,许思宁发现她有些不同,却又一时发现不了。

    “这是娘的首饰,还有几件上好绸缎做的衣裳,你拿去用。”

    然后又将她刚摘下放进去的首饰给她带上,“女孩子家怎么能一件首饰都没有,会被人瞧不起的。”

    唐诗茹握住她的手,“我遣散了剩下的奴仆,如今能省一些是一些。虽说我从未做过饭,但是娘可以学。家中你看下还有需要的话尽管拿去用。”

    许思宁这才发现唐诗茹的衣服比起上午朴素了些,头上的珠钗也都换成了简单的玉钗。此刻握着她的手用力。

    “娘不会让你嫁给那个李老爷的,实在不行,若是实在..”

    唐诗茹的眉头紧皱,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娘家远在江南,这钱够不够她们赶路还两说。

    况且回了娘家日子也未必好过。

    许思宁安抚的摸摸她的手背,“娘,我已经想到办法了,您就在家中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对了,娘,你是不是会画画?”

    “会,怎么了?”

    许思宁这两日都在忙着当东西,拿换来的钱去陶瓷坊。将两百个花瓶先送去改色打磨。

    待改好再送回康宁百货,安排画师进行绘制,最后再送去上清漆烤制。

    雇了车小心翼翼的将花瓶送去陶瓷坊,掌柜说大概需要七日。许思宁拿着签好的古代合同回了家。

    这两日忙的她团团转,唐诗茹确实不会做饭,不过去市场买些简单吃食,倒也凑合。

    总比之前一天一顿饭的时候好些。

    还好是夏日,冷水冲了下便躺下。

    “阿系,还好有你。”

    许思宁这句话说的真心实意。作为一个昨天早上才穿越过来的人,在得知了死亡冲击后又得知需要成为北京首富才能回去之后,她的大脑早就不够用了。

    能够将首饰衣服当成合适的价格,找陶瓷坊老板商量价格,一直到该去哪里找画师,都多亏了阿系。

    否则她不一定会被骗成什么样子。

    “宿主,您玩游戏应该知道会有新人保护期,如今就是。”

    “啊?那新人保护期多久啊。”

    “直到您熟悉掌握这个朝代的基本生活知识。”

    “感谢!”

    “您客气了。”

    “宿主。”

    “怎么了?”

    “请别再哭了。”

    许思宁拿起帕子擦擦泪水,“我其实不想哭你知道吗?但是泪水它就这么流下来了..”

    “..”

    这几日许思宁也没闲着,将画稿提前交给画师,让他们提前练习。又去陶瓷坊将已经改好的花瓶拿回,零碎的数量就自己和娘亲一起画。待七日后剩下的花瓶一同送回,她又安排画师一起画。

    这些日子许思宁就奔波于陶瓷坊,画坊,当铺,家中。

    当那两百个重新上清漆烧纸好的两肚花瓶摆在清理干净的康宁百货店的架子上时,许思宁差点哭出声。事实上她也确实哭出来了。

    感觉自己又找回了刚创业那阵子的感觉。

    钱不够就卖东西,钱拿到了就马上给工厂打款。

    而现在!终于交货了!

    虽然已经加快速度,但是仍然过了二十五日,距离李家收账的日子只有不到十日。

    康宁百货店的牌匾已经摆正,此时下边还拉着一道横幅。

    “齐王殿下同款窄口一树梨花两肚花瓶限量开售。”

    纸是用画坊画师画废的纸拼凑而成,上边的字倒是许思宁自己写的,虽然毛笔画画不行,但是她的毛笔字可是练过的。

    又买了一串鞭炮,一阵噼里啪啦之后算是正式开售。

    可是这来的不是好奇的人,就是在鞭炮纸里捡没放出的鞭炮的小孩儿。

    “阿系,根本没人买啊?”

    “宿主要耐心等候。”

    事关大事,怎么能耐心等候,主动出击才是真的!

    许思宁回店,用毛笔在白纸上写了四个大字,非常醒目。

    “齐王同款。”

    将它放在门口最显眼的地方,深呼吸,对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开始喊。

    “齐王同款花瓶,就在康宁百货店!”

    顾不得因为大声说话而流下的泪水,匆匆用袖子擦擦眼角。

    又去糖葫芦小贩那里买了十几根糖葫芦,分给捡鞭炮的小孩儿,“你们去街道喊;齐王同款花瓶,就在康宁百货店!”

    小孩儿舔着糖葫芦一边小跑一边喊着。

    顿时街道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齐王同款花瓶,就在康宁百货店!”

    这下总算有人停留在门口,往里边探着看了。

    “你这是齐王同款,真的假的?”

    许思宁带上笑脸,“当然是真的,您进来看看..”

    晚上许思宁同娘亲一起坐在屋子里数钱,“卖力喊了一天,才卖出去五个。这怎么办?”

    唐诗茹也在发愁,虽说如今民风开放,女子也有做生意的,但还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不打算嫁人的女子。

    成家了的女子很少出来抛头露面,可自己女儿才十八岁,还没许配人家,做这样的事,以后怎么能许个读书人家呢?

    思及到此,唐诗茹又暗自骂自己。女儿从前是个骄纵的性子,如今为了这个家,为了自己,也为了不卖身还债,变成这般样子。自己却还为女儿抛头露面这点小事斤斤计较。

    许思宁躺在床上,“阿系,齐王若是一直不说,那这些老百姓怎么才能知道这确实是齐王的同款呢。”

    “我知道,齐王知道,可是我们知道没用过啊,要让这些消费者知道才能来我这儿消费啊。”

    “阿系,你知道齐王家住在哪里吗?”

    许思宁想着不如自己去放出消息,还是主动出击才行。

    “齐王的封地在临近永年县大约两日车程的地方,不过齐王殿下本人同皇帝关系亲密,所以一年中大多日子都在万安县的宅子居住。”

    “那我不是找不到他了?”

    “齐王殿下在永年县也有宅子,具体位置路上随意找人便可以知道。不过系统也不知道他何时在何处居住。”

    “明日我要去试试,还有不到九日,总归要试试。”

    总归要试试,话是这么说,可是当许思宁看着这些同款的花瓶却犯了难。

    拿着花瓶直接去?自己身份能进去吗?

    若是不在怎么办?

    B计划是去万年县找他,可是兜里的银子够自己来回吗?..

    开门一个时辰了,竟然一个都没卖出去。

    许思宁紧皱着眉毛,嘴不自觉的咬着指甲。

    已经哭过一次了,此时她的眼睛红红的,还有些肿,在外人看来倒是楚楚可怜。

    “齐王的马车?”

    “那齐王是不是在上边啊?”

    “传说齐王殿下俊美无俦,今日能不能看见呢?”

    “齐王殿下的脸岂是能够给平民随意看的..”

    就在嘈杂的讨论声中,马车前有一位身着黑衣的冷面少年下了马,将手中的信封递给许思宁。

    “这是?”

    “这是我们齐王殿下给你的,还不谢恩?”

    谢恩?是不是要跪下?心理障碍..克服克服吧。

    许思宁迷茫着双膝跪地,学着电视剧里看到的模样低下头伸出双手。

    谢谢..齐王殿下?

    “臣..奴才..草民..民女许思宁谢过齐王殿下。”

    那冷面少年转身就要走,许思宁开口叫住他。

    “少侠留步!”

    那黑衣少年停下脚步回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民女有东西要送给殿下,还望少侠转告一声。”

    黑衣少年走近马车,说了什么,那马车帘子微动,然后黑衣少年大步走过来。

    “我们殿下允了,什么东西?”

    许思宁拿出早就打包好的四个花瓶,其中一个便是这次卖的和齐王相同的那个梨花花瓶,其余三个则是她根据这个画的另外三种图案的花瓶。

    当然了,只有梨花图案的花瓶露出来,这样当黑衣少年派人来拿花瓶的时候,路上的人都能看到了。

    当晃动着竹绿色绸缎帘子的马车走远,方才在路边挤着的人才涌过来。催着她把齐王给她的信封打开,看看齐王说了什么。

    说不紧张是假的,虽然有阿系,但是她这是第一次和它合作,不知道到底会怎样。

    许思宁屏住呼吸,希望纸上的字不是‘非也’这两个字。

    信封也是竹绿色的,摸起来还有竹叶的纹路,淡淡的熏香味。信纸都同她在画坊见过的不同,不过..透过淡淡的墨水印她发现这纸上写了两个字。

    旁边叽叽喳喳的人也都不说话了,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许思宁带着些颤抖将那纸慢慢打开,原本安静等待的人潮却突然又喧闹起来。

    甚好。

    “甚好。”

    “齐王殿下写的是甚好!”

    “这是真的同款,是齐王殿下本人亲笔写下的!”

    “我要一个!”

    “我也要一个!”

    许思宁看着售罄的架子,还有沉甸甸的钱匣子,眼泪‘刷’的就从眼角夺眶而出。

    “娘,我不用嫁人了!”

    唐诗茹安慰着怀中的女儿,“哭什么呀,我的傻宁儿。”

    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许思宁,唐诗茹泪水也停不下来。

    以前以为自己女儿只是性格骄纵,还为给她找婆家头痛许久。可一朝家中欠债,相公消失,留给她们娘俩的只有绝望。

    本想要做保护女儿的坚强母亲,可不想曾经骄纵的女儿原来竟如此聪慧,利落手段,竟将相公卖不出去的东西原价卖了出去。

    “你守住了我们的店。”

    “娘,您先带着钱回去吧。我收拾下就回去。然后咱们去找叔叔他们把钱还上。”许思宁擦擦眼泪。

    赶紧还清,心里也轻松。

    否则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毕竟一日就卖了这么多东西,又是齐王认证的同款花瓶,其他商家妒忌之下不知道会做什么。

    许家已经不是她们的庇佑,她们以后只能依靠自己。

    唐诗茹擦擦她的眼泪,“娘一会儿就直接去许家祠堂,账上你爹欠的钱数量在那里,娘就当着许家人的面将钱数清楚,马上就还上。”

    她雇了马车,唐诗茹带着钱坐上去。

    许思宁对着前边的阿姨鞠躬,“张婆婆,就拜托您了。”

    张婆婆是对面布行掌柜的,同原身一家熟识。少时原身常来这里玩,这条街上的商家都喜爱她。

    许家出了这事,许思宁这些日子的奔波张婆婆都看在眼里。

    明明那么一个柔弱的姑娘,感觉风一吹都要吹倒了,却为了家里的事情奔波,如今这小脸又瘦了一圈。

    可怜见儿的。

    所以当许思宁拜托她同唐诗茹一起去许家的时候,泼辣性格的张婆婆直接答应了。

    “放心,我陪着你娘,不会让人欺负的。”

    许思宁本想和唐诗茹一起去的,可是当这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太累了。

    她需要将自己的坏情绪发出去,她想要大哭一场。

    不是因为这具身体的泪失禁体质,而是作为她原本的自己,好好的哭一场。

    每当她觉得这场噩梦该醒的时候,睁开眼看见的却还是这个世界。

    她想家了。

    母亲虽然严厉,可是却是她唯一的亲人。无数次自己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母亲就像天神下凡一样出现在自己身边,替自己解决那些问题。

    虽然不曾当面夸赞她,可是她却知道,每次漫展母亲都会腾出时间来自己的摊位前看看。

    当然,这都是在返图里看见的,母亲那样要强的性格才不会告诉她。

    好不容易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事业,正蒸蒸日上,还未曾和母亲炫耀过。

    她还想再看一次母亲口是心非的样子。

    可如今自己死了,母亲会怎么样呢?

    每当想到这,心脏就如同有人揪住一样,痛到不能好好呼吸。

    她想要一个人,好好地哭上一场。

    只有这样,她才觉得能够好好呼吸。

    许思宁蹲下身子,抱住膝盖,将额头抵在膝上。

    如今正值夏日,夜市结束的时间更晚了些,此时外边月光明亮,人声鼎沸,一派祥和的模样。

    可她却只有自己。

    寂寞如同吹灭烛火后的黑暗那般席卷而来,让许思宁的孤单蔓延。眼泪却始终停不下来,不知道是因为这具身体的原因,还是自己不想听下来的原因。

    门吱呀一声的开了,应是方才没关紧被夜风吹开了吧。

    许思宁想到。

    却不是风。

    好闻的香气蔓延,收扇子的声音响起。

    许思宁抬头去看,同门口站着的人对视。

    夜风将门口的树吹得飒飒作响,也让屋内的烛光摇晃。

    同时摇晃的还有少女的心。

    来人一身淡青色衣袍,眉目温润,鼻梁高挺,唇若涂丹。发丝用上好无暇玉冠了起来,手执银白折扇。

    这样好看的人正舒眉浅笑的看着自己,像柔和的月光一般直化进人的心底。

    烛光被吹灭,只留余烟袅袅。而真正的月光慢慢照在她脸上,红肿的眼睛未干的泪痕让她看起来更加柔弱狼狈。

    那人蹲下身子,用手指将她眼尾的泪擦掉。

    “这样好的月色,姑娘不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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